研究表明,蝙蝠蛾拟青霉和中国被毛孢同时存在于天然冬虫夏草中。在青海省藏医院数百种复方药物中,只有一种用于治疗妇科疾病的制剂用到了冬虫夏草。但实际上,多项研究表明冬虫夏草中并不含虫草素。震惊世界的同时,马家军也一度被国际质疑服用兴奋剂,马家军拿补品、中草药作挡箭牌。经历了多事的2015年和2016年,冬虫夏草的价格持续走低。极草号称100%冬虫夏草,按照一瓶45片、每片0.35克规格,可折算其价格每千克超过100万元。
每千克身价高达几十万,冬虫夏草到底是食品?药品?还是保健品?“身份”扑朔迷离,命运数度“反转”,背后闪现各方利益角逐,但并没有妨碍它成为中草药里炙手可热的“明星”。
近段时间,冬虫夏草包括其产品中的价格之“王”——极草,被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以下简称“国家食药总局”)公开批评,利益相关各方争辩你来我回,舆论一度甚嚣尘上。
自始至终,被捧上天的冬虫夏草是否含有有效成分饱受专业人士诟病。综其一生,不过是一个“中国式”骗局罢了。
中国传统的中医药学和我国绝大多数学者所指的冬虫夏草,是特指麦角菌科冬虫夏草菌的子座及其寄主蝙蝠蛾科昆虫冬虫夏草蝙蝠蛾幼虫尸体的复合体,主产于四川、青海、西藏、云南等海拔4000~5000米的高山草甸中。其他500多种虫草属真菌寄生并能产生子座的菌物结合体都只能称作虫草。
研究表明,蝙蝠蛾拟青霉和中国被毛孢同时存在于天然冬虫夏草中。2005年10月,中国菌物学会确认冬虫夏草的学名是Cordycepssinensi(Berk.)sacc.,中国被毛孢(Hirsutellasinensis)为冬虫夏草的唯一无性型菌种,异名有蝙蝠蛾多(被)毛孢、中华束丝孢。
我国关于冬虫夏草的记载最早见于清代吴仪洛1757年著就的《本草从新》:“冬在土中,身活如老蚕,有毛能动,至夏则毛出土上,连身俱化为草,若不取,至冬则复化为虫。”此后,多种中医书籍都记载了冬虫夏草。《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1990年版收录了冬虫夏草。不过,解放军总医院心内科主任医师吴海云对此并不为意,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采访时说,在中医古籍中,几乎所有东西都是药,诸如指甲、灶灰、粪便都是药,都能在古籍中找到“功效”。
而在传统的藏医学中,虫草产地玉树州治多县的藏药师青梅然丁此前接受新华网采访时称:“虫草往往只发挥药引的作用。”在青海省藏医院数百种复方药物中,只有一种用于治疗妇科疾病的制剂用到了冬虫夏草。藏医药典《甘露本草明镜》中关于虫草的功效也只有一句话:“强身,补肾,用于治疗肝胆系统疾病。”北京中医药大学中药生药系主任张贵君也表示,传统中药配方中虫草用得很少。
虫草酸被认为是冬虫夏草的功效成分或标志性成分,但其实虫草酸就是甘露醇——一种非常普通而便宜的化工产品,被广泛用于食品、药物当中,一千克几十元而已。
1951年,德国科学家Cuningham等观察到被蛹虫草寄生的昆虫组织不易腐烂,随后从中分离到一种腺苷类活性物质,确定其结构式为3’-脱氧腺苷,命名为虫草菌素,又称虫草素,1960年已经实现了全化学合成。不过化学合成不能规模化生产,所以目前市场上的虫草素主要是通过人工培养蛹虫草(Cordycepsmilitaris)获得。虫草素是第一个从真菌中分离出来的核苷类抗生素,也是商家所吹捧的冬虫夏草的另一种活性成分。
但实际上,多项研究表明冬虫夏草中并不含虫草素。中科院微生物所真菌学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董彩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们实验室采集了青藏高原不同产地的冬虫夏草,对其标本和液体发酵的菌粉进行检测后发现:“冬虫夏草里虫草素的含量超出了我们的检测范围,我们检测不到它,可以说冬虫夏草里基本不含虫草素。”而据澎湃新闻报道:早在2011年,中科院上海生科院植物生理生态研究所研究员王成树就发表了关于蛹虫草基因组的研究成果。2013年,其课题组又发表了关于冬虫夏草菌基因组的研究论文。这些研究表明:冬虫夏草菌的基因组并没有合成虫草素的基因,所以是不能合成虫草素的,而蛹虫草菌是可以合成虫草素的。
在20世纪70年代乃至之前,冬虫夏草还非常低调,与传统滋补品人参和鹿茸相比,仅被当作“中药三宝”里最寻常的一种药材。60年代,在西藏1千克冬虫夏草可换两包单价3角钱的香烟;70年代,在青海、西藏,冬虫夏草的国家收购价为每千克21元。1974年,在青海省果洛州,不管什么品相的冬虫夏草的价格都是28元/千克左右。
在野外,幼虫被侵染又长成冬虫夏草的几率很低,因此天然冬虫夏草资源很稀缺,人工培植也还没有获得成功,每年全国总产量仅80~150吨。随着需求增长,冬虫夏草的价格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上升。1983年,上等冬虫夏草的价格涨到了300元/千克,而同一时期长白山区的人参每千克在60~80元左右,这个价钱相当于当时一个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1990年左右,冬虫夏草价格涨至平均1000元/千克。相反,人参价格降至50元/千克。
冬虫夏草在公众眼中第一次公开高调露面伴随着另一个骗局——马家军。1993年4月,马家军在天津集体刷新女子马拉松全国纪录;8月在斯图加特世锦赛包揽女子1500米、3000米、10000米全部3枚金牌;9月在七运会上狂破世界纪录;10月在西班牙夺世界杯马拉松赛女子个人和团体冠军。震惊世界的同时,马家军也一度被国际质疑服用兴奋剂,马家军拿补品、中草药作挡箭牌。除了大家记忆中非常熟悉的“中华鳖精”,还有冬虫夏草。因此,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虫草零售价涨到了2000元/千克,上等冬虫夏草价格则更高。最后作家赵瑜的报告文学《马家军调查》证实马家军确实是服用了兴奋剂,队员成绩和“中草药”无关。
2003年非典时期,传言吃冬虫夏草能增强免疫力,甚至能包治百病,虫草一夜之间变成“神草”,引发市场狂炒,其价格一路暴涨,上等冬虫夏草价格从几千元/千克猛涨到1.6万元/千克。从此,虫草正式步入“奢侈保健品”行列,计价单位也从“千克”变为“克”。
之后的2005年和2006年,冬虫夏草价格持续走高,在2007年时价格更是攀上了历史性巅峰,其中每千克2000条规格的冬虫夏草每千克高达20万元。
2008年,由于金融危机影响,虫草的销量严重受挫,当年均价下降了40%左右。到了2010年和2011年,受生态破坏和地震等自然灾害的影响,不少冬虫夏草产区出现减产,有的地区减产幅度甚至高达40%,供应萎缩使冬虫夏草行情再次上涨,价格重新一路飞涨。2011年7月,虫草价格超过2007年的历史最高点,“西藏商城”显示,2200条规格的冬虫夏草批发价18.2万元/千克,而1800条规格的则达到21万元/千克。此后,冬虫夏草价格一直稳中有升。
而据《南方日报》称,业内人士透露除了产量不高,炒家囤货也是虫草涨价的一大原因。从虫草产区到消费城市,多级经销商层层囤货、层层加价。一些买家常年驻扎在青海西宁,在合适的时机出手购入囤货。
经历了多事的2015年和2016年,冬虫夏草的价格持续走低。从中国中药协会中药材信息中心官方网站中药材天地网上可以看到,2000条/千克规格的冬虫夏草,青海产地价格从2015年4月的21.8万元/千克,降至最近价格18.6万元/千克,西藏市场价格则由21万元/千克降至16万元/千克。尽管如此,四十年来,冬虫夏草价格飞涨了近万倍。而冬虫夏草中的“极品”——极草5X冬虫夏草价格则更为惊人,在其官网上一瓶极草5X冬虫夏草纯粉片—双层片,售价达16900元。极草号称100%冬虫夏草,按照一瓶45片、每片0.35克规格,可折算其价格每千克超过100万元。
尽管冬虫夏草的身价一路飞涨,但它是食品?药品?还是保健品?其身份扑朔迷离。
虽然《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收录了冬虫夏草,但张贵君表示:“收录了只能说它是中药材,但药材和药品还不是一回事。药材,农民可以随便买卖,但药材不能讲功效,只有药品才能讲功效,而药品对应什么疾病,要有实验药理学验证,对人体的作用应该通过临床实验来验证。”事实上,对于冬虫夏草的功效,一直没有较高级别的论文证据支撑,这是业内共识。
其实早在2001年,当时的卫生部就已明令限制冬虫夏草这类国家二级保护物种作为保健食品原料,保健食品中的冬虫夏草应以冬虫夏草菌丝体蝙蝠蛾拟青霉替换。2005年,接手保健品监管的国家食药总局进一步明确,保健食品的原料使用了冬虫夏草的,应以人工繁殖的菌丝体予以替换。
2008年,极草以食品类产品许可证上市,当时产品外包装上显示为“青卫食证字(2008)第630000-400025号”。但是2009年8月6日,卫生部发文《蜂胶、冬虫夏草等不得挂“食”字号》明确指出:“卫生部未曾批准过冬虫夏草作为普通食品原料使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组织专家讨论后也认为,目前冬虫夏草尚缺少作为食品长期服用的安全性评价研究数据,建议暂不作为食品原料使用。”
2010年12月国家质检总局也发布《关于冬虫夏草不得作为普通食品原料的通知》,严禁使用冬虫夏草作为食品原料生产普通食品。
于是,青海省卫生监督所在2011年4月发布公告,撤销了“极草”的食品批号,同时规定不得在产品包装上标注卫生许可证。
然而,青海省食药监局2010年12月7日出台了《青海省冬虫夏草中药饮片炮制规范》,将“极草”定义为冬虫夏草中药饮片。2012年6月份,国家食药监总局下发《关于冬虫夏草中药饮片炮制规范有关问题的通知》,指出冬虫夏草粉碎及压制成片不属于中药饮片炮制范畴,明确要求青海省对“规范”予以修正,妥善处理,切实加强对中药饮片的监督管理。
直到2012年8月15日,国家食药总局印发了《冬虫夏草用于保健食品试点工作方案》,第一次允许冬虫夏草直接被用为保健食品的原料,试点时限为批准试点企业相关产品之日起5年。同仁堂、康美药业、青海春天、劲牌有限公司、江中药业五家企业进入了保健品试点企业名单,这终于让冬虫夏草保健品拥有了“临时身份”。